褪黑素

而明日,明日又隔天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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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伯力x齐衡】经年渡(七)


21

 

伯力一下站起来,连衣摆带倒了他早上刚刚给齐衡捏的小马都不知道,他掀开门帘,大步往大单于的帐子方向去了。

 

齐衡蹲下身,将小马扶起来,泥土和成的原料不够结实,这一下就摔断了尾巴,他将它摆回原处,随即起身跟上了伯力。

 

到了大帐处,齐衡却没有随伯力一同进去,他心里有分寸,自己到底是汉人,这样的场合不宜在场。他能做的只有守在帐子外面,手指缩在衣袖里,悄悄握紧了防身的匕首。

 

一帘之隔,帐子里面满是药味与腐朽的气息,医官正在为大单于施针,胥纰端着药碗候在一边,阏氏们跪在外围,稀里哗啦地哭做一团。不知谁瞧见伯力来了,用匈奴语说了一句,女人们这才提着衣摆,为大王子挪开一条路。

 

伯力走到床边,单膝跪下行了个礼:“父王。”

 

大单于并不看他,只招手示意胥纰过去服侍喝药。一碗药很快见了底,他稍稍支起身,对下面跪着的一众女眷道,“你们都出去候着。”阏氏们哭哭啼啼地相继退了出去,大单于视线一转,落在胥纰脸上,“你也下去。”

 

胥纰想要说什么,嘴唇开合几下,却在父王的目光里败下阵来,他放下药碗站起身,临走之前还狠狠地剜了伯力一眼。

 

他这一走,帐子里便只剩下父子二人。

 

伯力跪得地方并未紧挨着床沿,大单于仰着头看他多少有些吃力,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,也没有再动作。帐子里的气氛很快冷了下去,伯力半垂着头,看着他的父亲,这位年老的狼王,他的面皮干瘦,苍老地仿佛要陷进被褥里去一般,眼神却是锐利的。

 

老人枯柴一般的手指搭在床沿上,伯力想起自己小时候,这双手曾第一次将他扶上马背,教他挥鞭,也曾将他举过头顶,告诉他,这广袤的草原都将为他所有。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?是看着母亲死在乱箭之下时,是签下耻辱的停战协议时,还是他亲手送自己入京为质时?

 

时过境迁,再深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,伯力移开视线,转头去看地摊上部族图腾的刺绣。床上的老人却在此刻开口了,:“你……还在怪我么?”

 

他见伯力垂着头不答话,也不再追问,他们父子在有些问题上,总是有默契,就像伯力的性格,是几个孩子里最像他的。他缓了缓,再次开口,“你那王妃,你当初执意要迎娶他,他倒也算安分,但他来日成了阏氏,你不可无防人之心,切莫太过宠幸他。” 

 

这次伯力总算是开口了,可话却是横着出来的:“母亲离开的时候,我无能为力,现如今连自己的妻都不能护着了么?”

 

大单于的声音提高了些,隐约能窥见他年轻时不怒自威地样子: “可他终究是汉人!”

 

“汉人又如何!部族兄弟间的你尔我诈,您难道还没看够吗?” 

 

床上的老人费力地撑起身,他瞪圆了眼睛,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,嗬嗬地漏气:“伯力!你……你迟早会知道我这番话的用意……”

 

“迟早?要迟早到何时?当初您冷落母亲,害她在战时无人保护,是何用意?您割地称臣,说着休养生息却再无一战之心,又是何等用意?”伯力闭了闭眼睛,不欲再与他争辩,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道:“父王老了,有些事就不必再插手了吧。”

 

听到这话,老人仿佛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,再一次倒进床铺里,他枯骨一般的手指攥住胸口布料,急促地喘息了一阵,终于在一声抽噎后,彻底安静了下去。

 

伯力弯身为他合上眼睛,后退几步,单膝跪地,右手搭在左边胸口处,最后行了一次礼。随后他起身走出帐子,迎上众人的目光,近乎平静地宣布了大单于的死讯。

 

女人们的哭声再次响了起来,伯力却没有去看,他转过身去,拉过齐衡攥着匕首的手,一根一根将他僵硬的手指掰开,握进自己的掌心里。

 

 

22

 

三日后,新单于继位。

 

大帐里,齐衡为伯力戴上抹额,整理好他编成股的发辫,圆润的指尖划过披风上的毛领,轻轻拍了拍,颇有些哄孩子的意味——伯力已经在他这处耗了近一个时辰了。

 

“该去行祭天礼了,大单于。”眼前人却不动,只握住他的手,旧事重提:“你同我一起。”

 

“……哪有这样的规矩。”齐衡抽回指尖,扫过对方的掌心,“我就在此处设宴等你,为单于贺喜。”

 

“我知你不愿露面”伯力的神情带了些郑重,“可元若,你是我的阏氏,祭过天地便是长生天认下了你,从此往后,你我生死相依。”

 

齐衡有些发怔,他不知伯力执意要他一同,竟是这等寓意。伯力瞧着他的神情,勾起嘴角,又道:“来日那些老东西张罗着给我娶填房的时候,也好用今日之事堵他们的嘴。”

 

这下终于是把美人逗笑了,手已经搭进他的掌心,面上却还嗔了他一眼,“不正经。”

 

伯力笑起来,掀开帐帘子,和齐衡一道走向祭天的神坛,他们在族人的朝拜中,握紧了彼此的手。

 

齐衡到底还是不习惯身处异族之中,他看着拜服在地的人群,没来由地想起远在京中的家。伯力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汗意,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手背,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,也不过多停留,随即走到祭池边,行最后的仪式。


他从腰间掏出随身的弯刀,划破指肚,将血滴入其中,然后将弯刀递给身旁人。齐衡也不多犹豫,他既随伯力来了,滴血为契,便要将自己的生生死死都与眼前人捆在一起。他刺破中指,血滴涌出指尖,滚落在引渠中,两人的血顺着渠道流下,落入最中心的圆坛中。

 

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,第一抹初升的太阳即将升起,一个时代结束,下一个时代终究会到来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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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怎么甜了这么多章,不科学啊🤔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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